平捨心—出世間法的橋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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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简体版】

(朱倍賢 2014.7.27.)

【靜坐練習】

一般參加外面的禪修,常主觀地認為,靜坐需要採取某種特定的模式。這些預設的觀念,常隱隱約約地侷促了我們呼吸的方法。現在,我們刻意地擺脫一些既定的模式,直接地透過感覺,去調整身體的姿勢。讓內在開通,讓氣血能量循環更充份、更沒有阻塞。允許吸氣、呼氣滋養全身,幫助自己儘量放鬆。用高度警醒的呼吸跟坐姿,在內心感覺跟檢查:如何讓身體更端正、警醒,更從容、更緩衝。

不必刻意地以意導氣、把氣帶到全身,只需在心裡面了解,此時此刻,全身的每一個部位,都被吸氣、呼氣的養份充份地滋潤著。所以,不必要刻意將吸氣、呼氣推擠到身體不同的部位,只須留意身體不同的部位,在當下是如何被呼吸滋養著。這樣的呼吸方法,是很輕鬆、很舒適的。沒有刻意的擠壓,是打開了心跟身體,帶著品嚐的態度,去品嚐當前的這一口氣,它是如何地滋養身體不同的部位。很具體的能量提昇的觸感,很具體的緊張感被化解的觸感,直接在這個觸感上去觀察呼吸。

張開眼睛之後,根門接觸境界時,嘗試保持著剛剛在練習時的清新跟安住當下。即使一邊在說、在聽、在討論、在思考,但是,有一部份的覺知,還是很從容地安住在這樣的觸感上。(請大家緩緩地張開眼睛)

【開示主題:平捨心—出世間法的橋樑】

佛陀說法,常提到「世界」,經常引用「世界」這個觀點,來解釋「四聖諦」。例如:觀世間之集起、觀世間之滅。所謂的「世界」,是指心跟境界互動的模式。因為這種互動的模式,而呈現出來的主觀經驗,包括「苦」跟「樂」。要討論苦跟樂的問題,與其去探索物質的或科幻的世界,更直接的方法,是去探討佛法心理意涵的世界。這樣的世界包含:我們的心如何介入眼前的世界,我們是採取什麼樣的角度和視野,覺知事物時,覺知的品質如何。我們在跟境界互動時,不管是什麼樣的模式,是拉、推,或是保持寧靜、平捨,這些動作都不斷地在架構我們的世界。

例如,同樣處在這個公園裡,每個人心裡架構的東西都不一樣。有人留意到正在慢跑的女孩或男孩,有人留意著他們的肢體或身材;有人看看對方再看看自己,感覺有點自慚形穢。有可能看到對方、再看看自己,對自己的身材感到得意,或者你留意到的是風吹著、陽光照耀著身體的感覺。也有可能你留意的是空間感,是大自然生物跟生物之間的互動關係。隨著所留意的事物、心裡好奇的點、以及擷取快樂的來源的不同,我們不斷地把心調整到,能夠滿足我們的快感跟好奇心的事物上,這就是世界造作的過程。這個過程,有心的活動,也有身體的活動。

在心的活動上,隨著五根不斷傳遞進來的新資訊,叫喚起不同的記憶。搭配著對眼前這些觸境,所產生的不同的連想跟詮釋,這種種的意念形成了內心的世界。身體的部份,從內到外每一寸肌肉都在對應著,當下的舒適感與不舒適感,或是觸境的感覺,因而產生出緊、鬆、推、拉、維持等等不同的使力方法。身體部位所產生的不同的使力,又再產生出更多其他的感覺。這些感覺,有可能再度成為心找尋食物的來源。我們的心就這樣一層層的,一直在跟外界製造出新的苦樂的狀態。

如何從世間通往出世間?

佛經談到「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」等不同的世界,不外乎是由不同的心理活動,所組織出來的不同的經驗。佛陀教導的解脫道,是從比較粗糙的世間,上移到比較精細的活動方式,最後達到出世間。從粗糙的世間達到比較精細的世間,第一步是遠離世間貪憂,這也是「平捨心」的起步。佛陀形容「平捨心」是跨越世間的一個重要因素。「平捨心」是指面對身心不同的活動時,能夠很如實、很超然、很泰然地觀察而不捲入其中。

一般人在面對心理跟生理活動時,會情不自禁地捲入其中,因而延伸出貪瞋癡,也因為這些活動,而衍生更多複雜的故事情節。「平捨心」是最初步的出離心,幫助心不再隨波逐流,不再沈溺在內心愛恨情仇的波浪裡。「平捨心」有能力讓心暫時跳開來,能夠有起碼的客觀力,觀察眼前是什麼力量在促成活動。能夠看清活動的方向、品質,以及活動所產生出來的滋味跟效果是什麼。

達到平捨心的第一步:要遠離世間的貪憂

在面對這些經驗的產生時,不把重點放在計較個人過去或未來的得失,因而產生出更多的計劃與懊惱,以及更複雜的對未來憧憬等等現象。暫時把貪心跟憂慮擱置,看到視覺、聽覺的經驗是如何產生跟消滅,乃至觸覺、意識…等,是如何產生跟消滅,這就是平捨心最基本的修為。

在日常生活裡的禪修,有時重心是在增強、加深、鍛煉、保持我們的平捨心,所以用功的方向跟取向就會不一樣。有的時候是善用平捨心,做如理作意、如理思維,也就是有一個正確的視角,能夠幫助我們透過視角來觀察經驗。例如:觀察眼前痛苦跟快樂來源的經驗世界,到底是無常還是永續的狀況?在這個經驗呈現出來的世界,心應該如何安住,該安住在何處,又該何去何從?也有可能觀察到的是,眼前的世界是如何形成的。眼前這個美好、舒適的世界,有可能是你刻意營造的,因為這些內心的用力和造作,而產生出當下這樣的境界。任何意志所產生出來的世界,可以當做自我嗎,可以當做是一個可靠的家嗎?有可能觀察到的是平捨、接納,這種心境是不是意志力所維繫的呢?這些都是禪觀可以提出來的,有可能是如理作意觀察的對象。

佛陀在世時,有一位羅卡帕拉比丘,他曾經遇到一位國王。國王問他:「你看來年紀這麼輕,身體也很健康,家人也都健在,為什麼在人生看起來都很安穩、舒適的情況下,你會選擇出家?」國王的主觀認為,人只有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出家。例如失去健康、財富、工作、家人…。

羅卡帕拉比丘回答國王:所有的世界都被吞沒中。不管你所追求、所把持的是什麼樣的情境,是什麼樣的內心世界。那種幸福感、安穩感,分分秒秒不斷在流失。所有的世界都是不足的,永遠無法達到完美的要求,永遠無法提供給我們所有的樂趣。這就是世界的特質,它是無止盡地追求和再形成,無止盡地在尋找接下來的目標。「我要變成什麼,我要再向怎麼樣的方向用力…」所有的世界都是渴愛的奴隸。整個世界動力的來源是,心依憑著不同的位格,不斷製造出不同的自我與不同吞食的食物,永遠沒有一個窮盡的點,無法到了一個地方,從此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
因此佛陀說:解脫的心是無有方所。「方所」就是沒有一個所在,「自我」都是有一個所在,所以人家可以問:你在哪裡?你可以回答:我在一個幸福的婚姻裡,或者我正處在跟家人不斷爭執的處境中;我現在在美國、我現在在台灣…。一個解脫的心,面對著眼前生生滅滅的境界,不會鑽進去,把這些演戲的戲服當作是真正自我定義的資糧。解脫的心不會百分之百的把快樂感、幸福感寄託在某一個位格或方所裡,因此,當某一個方所或情境改變了,解脫的心不會因此產生貪跟得失。

換句話說,一個解脫的心是完全獨立於世界的,不需要依附在任何的世界,不需要世界來定義自我。一般人是透過世界來定義自我,例如我擁有什麼,有哪些東西是被我控制的。由此產生我有錢、沒錢,比人家強、比人家弱,比人家棒、比人有才能、比人家糟糕…等自我的定義。也透過自我來定義世界,例如自認是英俊瀟灑的人,在海灘或公園裡留心的,就是能夠提供給英俊瀟灑的自己能夠消費的食物來源,可能是美麗的異性,或者是正在欣賞你的英俊瀟灑的對象等等。

在修行之前,所有內心的動作(所產生的動機),基本上是被無明所制約,都是為飢渴所推逼,都帶有渴愛在裡面。一個解脫者能夠看清所有內心參與的動作,以及所參與的控制,而不再有無法放捨的焦躁和抓取。

「平捨」是世間通往出世間的橋樑

要能夠體會到如此解脫的境界,第一步要做到平捨心。平捨在佛教的傳承裡,被稱為「世第一法」,是世間通往出世間的橋樑。在沒有達到出世解脫之前,最起碼要能夠看得到:平捨在幫助我們放下很多沒有必要的控制感,幫助我們在面對心的動作產生時,不會立刻鑽進去,心不會反應式的從中製造出我慢來。

證得初果的聖人的一個特質是:很清楚的認知「我慢」的感覺是什麼,內心大部分的傾向,都是如何出離我慢。一個初果聖人用功的方向,是持續在日常生活所有的經驗中,不斷地找出我慢是如何產生跟維持,進而透過修行,將念念之間的我慢出離。

修行時,可以在「我慢」生成的不同階段去觀察它、認識它,有的時候是在起心動念、心還在騷動之間,有可能可以看到我慢是如何在形成。有的時候,看到注意力轉到視覺、聽覺…,那瞬間,看到我慢是如何產生。有可能在這個地方發現我慢,也有可能在這個地方出離我慢。也有可能是心在抓取眼前的觸境當作我、我所時,或是當心陶醉、迷戀在某一種經驗中,或者心對某一種位格感到沮喪、疲累,要把它放棄掉…。每一個過程,都是修行契入的點,除了破除我見,更能夠進一步把所有的我執都斷盡。

在日常生活之中常常去留意,所有會成為我慢對象的東西,它們都有不討喜的特質。佛經教導我們,可以從無常、苦、沒有滿足性、非我、非我所的角度,去看待我慢。可以把它們看成是客人、客塵,看成是生病的現象,從如癰、如病、如賊、如殺等等不同角度來切入。不管從什麼樣的角度切入,重點都是在看清楚,所有的執著對於幫助獲得快樂的目標上,是多麼枉然的動作,心對我執產生看穿、看透,不想再瞎耗下去的厭離感。

一個臨終的人如何自處,如何放下?有一個比較粗淺的放下,是去看到親暱的家人、朋友等,都是暫時業力聚合的對象,目前都需要放捨。能夠心無掛礙地放開所愛的家人,這是一種程度的解脫,能夠幫助你昇到某一個程度的天界。不同的天界,是由於心體會到不同的幸福,知道如何用更高明的方法,使得你能夠到那個天界去輪迴。有一部佛經講到:如果臨終前想到四天王天的美麗跟富足,對比眼前世間的不足,你的內心會有一定程度的寬懷與放下,就比較有機會昇華到四天王天。如果要往比四天王天更高一層的天,例如焰摩天,就要能夠看到四天王天的過患並放下它,嚮往焰摩天,乃至他化自在天、色界天、無色界天。

最終要如何才能出世間,要看到任何一種形式的出現,不管你如何地運用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的經驗來定義你自己,其中都沒有真正穩定快樂的感覺。心不再試著去連繫任何因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所產生的「我慢」的感覺。六根觸不再生起一個「能看的自我」,一個需要去「保護跟囤積」的自我,心不再駐紮其間。看清這點心就無有所住,沒有任何一個人、天、餓鬼…的輪迴道可以繫住你。其中不再有任何一種狀況,能夠提供你所需要的食物,你不再渴望以任何的形式再出現。絕對、無條件的自在,沒有定位…,不再有會出生在哪、會在哪裡死掉等疑,這就是「出世間法」。

【問答】

問:「世間」是我們對外境的認知,有時指的是物質的世間?

答:去分別物質的世間或心理的世間,是沒完沒了的問題。例如,我們認為的物質的世間,可能有紅、橙、黃、綠、藍、靛、紫等不同的顏色,乃至黑白。可是我們所知道的小狗所看到的世間,它的顏色是黑、白、灰色的,哪一個才是物質的世間?也就是說,若從哲學角度來探討,就連視覺神經、聽覺神經…,這些地方呈現出來,我們認為客觀的物質的世間,其實也都跟心發生了關係,才會產生某一種特質來。

我們認為的客觀的世間,都已經是取角過了,為什麼世間有那麼多的訊息,我們只能用五個感官來了解它?因為這五個感官直接跟生物進化中,自我的延續機制有關。並不表示這個世間真的是由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等六塵所組合成的,這只是人類主觀世界呈現出來的,在我們的共通語言裡有類同的地方,我們就把類同處講成是客觀的東西。

舉例來講,我們兩人之間有張桌子,身後有棵樹,我們都同意這一點,我們稱之為物質的世間。實際上,純粹從禪修的角度來看,那也離不開一種經驗的呈現,但這個在哲學的角度上是沒完沒了的。佛陀說法取角的重點,與其去辯論什麼是物質、什麼是心理,不如直接去探索什麼是跟我們的苦樂相關連的。什麼樣的東西,是我們在經驗上能夠直接覺察到的。

有的人是因為目標不同,會去分別物質跟心理。物理學家、化學家、生物學家,各有他們的目標,他們可以用經驗的範疇來歸類跟研究。但是做為一個以「徹底離苦」為生命終極目標的禪修者,所注意的方向跟科學家們就不太一樣了。佛陀關心的問題是:這個認知在什麼狀況之下對我們是有助益的,什麼狀況之下是有害的。佛經中比喻的魚:世間的水不斷在蒸發,魚快要被乾死了,佛陀是直接在對治「安逸感」,也就是「我慢」。我慢呈現的方式,是心對眼前落腳的地方,有一種錯覺的安全感,以為這是可以落腳、紮營的的地方。它沈迷在這個點上,不斷地投注時間、心力去玩味。

馬的身上常會有蒼蠅一直去叮它,馬必須不斷地搖動尾巴去揮趕,它身上的肌肉也不斷地抽動好把蒼蠅彈開來。對馬而言,它可以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現象,所以不知它是苦,佛經就以此為比喻,來形容世間的苦。如果沒有留意到一直在揮動尾巴、抖動肌肉好趕跑蒼蠅,這樣的動作是用力的,你就會習慣甚至麻木。麻木並不表示不苦了,馬受到蒼蠅叮咬時,會躁動不安,但它不知道有更好的狀況。如果你看待世間,就像看到魚在快乾涸的泥沼裡,等於是幫助你留意,原來你的心經常被不同程度的境界轟炸著。留意到這一點,忽然之間,心有一個更高程度的幸福和安穩的可能性才會出現。

佛陀特別強調觀「無常、苦、非我」,觀「常樂我淨」都是顛倒的,佛陀並不是在做哲學的爭論。後代的佛教徒不知道這一點,所以去跟印度教的學派爭論。這些學派的意思是,世間有一部份是常的、一部份是無常的,後代的佛教哲學家,包括很多後代認定的大菩薩,他們常都在做這種無謂的形而上的爭論。目標是在證明世界上一切都是無常或空性的,沒有一絲一毫是常的、我的。印度教教徒的回辯是:怎麼可能呢?世間如果沒有一點點常、一點點我,誰又知道無常?一切如果都是無常,就不可能知道無常了。這些佛教哲學家跟印度教辯來辯去,實際上都是在辯論本體論的東西。這些都是佛陀認為戲論、擱置不談的。

佛陀講無常、講非我,主要是講我們要採取什麼樣的視野跟取角,才能夠鬆動我們的我慢。最終還要能看到連無常想、非我想,都是造作、都是因為你的意志產生了,才呈現出來的情境。

問:平捨跟忍耐的界限跟差異在哪裡?

答:平捨跟忍耐的差異就在「用力的程度」。不必要把平捨當成是固態、既定、絕對的狀況,而是將平捨當成是一種努力的方法。平捨用力的方式是:發現並放下多餘的用力與不恰當的反應。不斷地努力放下、重新出發,平捨是一直在做這樣的抉擇。不要把平捨當成一個具體的境界,當達不到平捨的境界時,你會有挫折感,當你達到平捨的境界時,又很容易產生我慢。

比較善巧的方式,是把平捨當成是努力的方法,而不是一個既定的目標。平捨可以念念之間一直修,修到後來你可以反觀到平捨還是一種有為法,它只是通往出世間的一個橋樑。為什麼它還是有為法,因為裡頭還有造作,把造作當成家,會有不安穩感跟得失心。

平捨有很具體的用功方式,佛經裡,平捨跟正知正念是連在一起的。平捨的當下,很清楚地知道哪一些反應跟用力是多餘,是可以放下的,哪一些是需要承擔的。心更安定、進入更高的狀況時,甚至這一種分別心跟取捨心可以放開來,進入一種更深、更凝定的境界。在這種更深、更凝定的狀態下,你還可以觀察,在經驗境界時,心有沒有產生拉扯的動作,心有沒有一直在用力,有沒有看到、看透、產生出離心並放下它。

平捨跟厭離是不需要互相抵觸的,但是在禪修上要把工具分清楚。它們是有這樣的差異:平捨有很大的接納、包容跟安住,厭離心有很強大的動力是要放下、背捨某一個東西。厭離心的感覺,例如心會想要跟不善巧的境界保持距離,甚至想抽離,這就是厭離心的感覺。至於要不要去區分平捨跟厭離的感覺,要看情況。

問:請問禪修應採什麼樣的坐姿?

答:平常打坐姿勢並沒有定論,假如雙盤帶來的是障礙,你覺得那是一個很難克服的挑戰,那就不用雙盤。最重要的是,有沒有某一種姿勢能夠讓你很放鬆、很清醒,不會危害到健康。像有的人用某種姿勢坐久了,氣血會阻塞、肌肉關節會受傷,這樣的坐姿就是不適當。若某一種姿勢,能夠維持長時間(例如一個小時),你都能夠覺得很輕鬆,身體的酸痛不是無法化解的干擾,基本上,那會是理想的坐姿。

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,如果你在訓練自己坐雙盤的過程,願意多做一些瑜珈術或是伸展,雙盤、單盤都是一種拉筋,有助氣血循環,對身心都是有幫助的。做這方面的訓練都是好的,但目標不要定在:要達到什麼樣的理想坐姿。如同平捨心,不要把它當成是一個目標,而是當成一種鍛煉的方法跟過程。在坐雙盤的過程,有沒有感覺肌肉筋骨更柔軟,而不是要求自己像照片裡的禪修者,四平八穩的坐姿。任何時候,不同的伸展、拉筋、鍛煉都是好的。

問:請問如何回觀、檢驗自己是否如實地走在出世間?

答:檢驗的方法之一,就是我們有沒有愈變愈好?執著愈來愈輕,愈來愈好相處,憂悲、恐懼、放不下、神經性的緊張,愈來愈減少,道家名之為:為道日損。

佛陀的說法更為精闢:看心還有沒有在累積,或是不斷在放下?為人愈來愈謙卑?當別人指出自己的不足或缺失時,反應的模式有沒有改變?走在出世間道路上的人,基本上對善良的事物是自然相應的。當別人糾正自己、指出自己的不足時,由我慢延伸出來的反抗情緒,會隨著果位的昇高而降低,內心的自由度會增高,被侷限的部份愈來愈少。

佛經上說:證得初果,大部份的遮障都已經化解掉了。佛陀說:初果斷掉的煩惱,就好像大公園裡的土,還會遮蓋初果的煩惱,就好像是我手掌中的土。從很務實的角度,真的明白什麼是我慢,你判定自己(我慢)的標準會是務實的,都會跟戒、善有關,不會跟自我合理化有關。有的人修到後來認為:「我」體驗到多麼光明磊落的佛性,「我」變得多麼利害、瀟灑自在,「我」不怕死了,不再…。像這樣的成就,都是世間法的成就,佛陀講的出世間法的成就,都是跟我慢相抵觸,會直接去消磨我慢的。當你回觀修行的方向時,重點是放在:還有什麼苦未斷?還有什麼不足?你的注意力不會放在:我成就了什麼。佛法這條道路不是在成就、囤積,或是建構起更完美、更崇高、更廣闊的自我狀態。

問:修平捨已經一段時間,卻還無法抽離境界,請問該怎麼辦?

答:第一要清楚平捨心是非常簡單的,一念就可以達成了。它只是一個努力的方法,你只要在眼前這一念提醒自己:放慢一點、不要一直追著念頭跑,不要鑽牛角尖地看事情。光是這樣的練習,已經在平捨了。不要把平捨想像成很高超,認為自己沒有修行,日常生活又那麼的忙碌,有那麼多不好的習性,要怎麼修呢?

平捨心就是一念之間,只要有正知正念、願意往那個方向,你已經在修平捨了。當你在修平捨的那瞬間,立即可以感受到質變,衝動感會降低,更有能力抽離盲目、神經質的回應方式,甚至注意到神經質的反應力道降低了,那當下就是有平捨了,應該感到慶幸。平捨就是在念念之間去品味、加深,不要讓平捨變成生活另一個壓力的來源。把平捨想像成隨時隨意可以度假,如漫畫中的如意門,門一打開、腳一跨入,就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了!

有正知正念的人,一直在磨刀、磨劍,一直在琢磨什麼樣的力道是更省力、更有效率的。隨時隨地在練截拳道:如何用最少的力量,在最短的距離內,打到敵人最關鍵的要害。這樣的取角,就是用「四聖諦」的取角在看你的活動的方式。你會看到自責心裡面,哪一部分是過多的用力,哪一部分只是增加你的焦慮和壓力,是沒有用的,有哪一部分的能量,是在加深你的慚愧心,是有用的。

慚愧心不是罪惡感,而是對於自己的過失、我慢與我執的警覺,對修行很有幫助的。中國人對慚愧的翻譯,讓人連想到的是面紅耳赤、是羞慚的,心裡一直很懊惱,那不是巴利文的原意。慚愧的巴利文原意直接跟警覺力有關。見到小小的不善也生起戒慎警覺,深知小惡的姑息就是在長養長遠的災難。一個沒有警覺力的人,會讓自己跟罪惡攪和在一起。這樣的人對於執著沒有警醒力,這就叫沒有慚愧心。要看到心的發生,什麼地方是善巧、有助益的,讓內心用力的方法,愈來  愈有效率,愈來愈省力,愈來愈精準地拔苦與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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